2007年10月20日星期六

梁某人

梁兄原名梁敬辉,英文名萨姆。这个名不见经转,瘦弱无比一副北朝鲜难民般模样的钢琴手在刚才的周末演出上彻底震了大家。此时我才意识到我要做深刻检查,我竟然忘记带相机和那个带录音功能的mp3了。

梁兄是一位马来西亚华人,和我同班,基本不懂中文,虽然第一语言是英语,但相比之下似乎马来人比英国人更容易听懂他要说的话。梁兄来自一个极传统的家庭,接受的是极传统的音乐教育,戴着一副眼镜,北朝鲜讲师形象,没事儿喜欢真诚地傻笑,以至于22岁的他经常被我放入火锅开涮−至今未吻过女孩子也未被女孩子吻过。没有实质性生活,哪里能演奏出性感的音乐?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又扔给我一记重磅炸弹−刚刚开学的头几天他告诉我说自己从没创作过独奏曲,当时我隐隐约约感觉我们可能很难成为事业上的合作伙伴。另外梁兄对幽默的理解的甚是奇特,别人张嘴开始笑时,他张 嘴开始发呆,弄得别人看到他的表情没办法还得再笑一次。有时别人还没品出妙处时,他却来了劲儿了,众人为声明自己不比梁兄笨无奈步他后尘开始陪笑,故事的演讲者尽为自己的成功沾沾自喜殊不知梁兄才是笑料。梁兄最与众不同之处是当他开始兴奋或生气时讲话的音色逐渐变得像鸭子,让你感觉似乎置身于乡村野外。经典一例:一天中午,日高气爽,梁兄与我在电梯门前的桌子上高谈阔论。刹那间,电梯门开,一窕窈淑女夹着一沓乐谱一边点头向我问候一边径直走到梁兄面前,风情万种的盯着他看了0.5秒后,开始讨论钢琴演奏问题,之后匆匆和我道别为的是能毫无顾虑继续冲梁兄磨磨唧唧。终于在她回眸一笑过后,我低声音告之梁兄此女有戏,机不可失,为艺术献身的人是伟大的!梁兄先一愣然后一激动,随即用气壮山河,鸡飞鸭叫的声音冲我来了一句:“我认为她喜欢你更多一点“。身后众人也先一愣,在确定鸭子目前还不可能进化出人语功能后炸了锅,钢琴私人课的教师一脸坏笑逼问究竟谁交了桃花运。

第一次对梁兄真正刮目相看是我的第一次声乐测验之前,急需要一位古典钢琴手伴奏。想到梁兄古典钢琴出身,双手递上谱,梁兄一眯眼边看边弹,几下功夫手到擒来,视奏能力令我惊叹。其次梁兄的耳朵具备“完美音高“,即在无需任何乐器的参考下,准确判断出任意一个音的音高,这是天赋,后天练成十分困难。

在我看来比较不顺利的一次经历是,学校要举行一场纪念披头士的音乐会。参加音乐会的学生由负责此次的音乐会的疯狂老师弗雷迪(关于弗雷迪的故事我会另写,他可以说是给我影响最大的人之一,在学生中争议也较大,但我依然相当尊敬他)选出。在参考完平时舞台表演和周末演出之后,人选已定。梁兄与我都无缘参加。主钢琴手为来自印度尼西亚的莱恩(平心而论,此人是全校公认的天才,爵士钢琴手,即兴演奏能力超强,具备完美音高的耳朵,不满18岁,一入校就成为亮点,已有赶超老师之势)。主唱路茜娅,来自印度,在节奏布鲁斯和爵士风格范围内,她可以说是完美的歌手,控制声音的能力相当强。弗雷迪的音乐品味十分奇怪,颇像欧美男士对亚洲女性的审美角度,有时让人匪夷所思。他是一个爵士疯子,似乎想把所有的音乐改编成爵士。他曾经在课堂上点着我,梁兄及另外众人名字说改变你们的音乐思路,不然我不愿意和你们合作。为此我相当不服气,消沉了一个多星期。梁兄比我潇洒,虽然也向我表示内心不快,但终究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照样傻笑完了学鸭叫。

我和梁兄的深交是从第一次声乐测验两人合作之后开始的。我给他听我以前在国内创作的东西,把我第一份MIDI作业的原创音乐发给他参考,跟他交流我对创作及在音乐中充分表达个人情感这类极度抽象的感受。梁兄也不是吃素的,动不动给我练耳,让我这一双“半完美音高“的耳朵在痛苦中向“完美音高“前进。只要我头天晚上能在1点以前睡觉,我都会在6点起床,尽早到校,在9点上课前和梁兄进行热身练习,开耳,开嗓子,开手指除了身上穿的衣服,能开的都打开。另外平时上课的内容我们之间也经常相互讨论,有时也争得而红耳赤。在这样的练习和交流中,双方的音乐能力也在不断提高。

事实上,从各种形式的学校演出的舞台表演课中,学生已经按专业能力从一定意义上逐渐分为第一集团,第二集团和板凳集团,第一集团中的乐手经常被邀请进行合作演出,有的几乎每周都要演出。第二集团情况比较复杂,第二集团人数宠大,乐手们会在在第一集团人力资源匮乏之际被邀,或者被抱着“友谊第一,其它第二“ 伟大理念的好哥们儿邀请。再就是有一部分还未显山露水,没谁知道他们准确实力的低调乐手,但往往某一次演出的成功就足以使他们进入第一集团。至于板凳集团,顾名思义就是除了学校指定的官方演出外,其余时间就坐在板凳上老老实实的看。但基本板凳集团的人也觉得无所谓,其中一部分虽然有相当的能力,但演出欲望不强或者故意装酷,不愿意主动找机会演出,当然板凳主力还是水平太臭没人要的乐手。梁兄和我属于实力不明的第二集团成员。

我入校以来的第一次官方演出于第9周周末就是3月上旬进行的,由于英语口音和用英语演唱技巧上未完全适应以及舞台上话筒处理技巧不足等某些原因。演出完后并未等到预期效果,新生想在学校里以纯专业能力立足还是相当不容易的,不但要经过艰苦的学习和练习,确定好风格掌握好技巧后也必须等待适当的展示机会,一切的一切如此精细。梁兄的演出于几小时前的下午开始,他选择了一段日本新时期风格的钢琴独奏曲《A Day Like This》,经过近一个多的月的专项苦练,大呼此曲不完满,不另外给它写一个序觉得对不住自己满腔热血。这小子关键时刻绝不含糊,第一次创作就整出一首和原曲结合的天衣无缝的序曲,尽管我感觉曲风有不同之处出自两人之手。上台前发生两件疯狂怪事:一是梁兄外表极为奇特,一件黑色可以用来配西装的衬衣,一条军绿色裤子再一双旧旅游鞋,因为衣着过于奇特以至于达到某种深刻境界,所以没人敢笑。其次摩丝打很有水平,乍一看和刚洗完澡忘记擦头没区别,再仔细一看认定他根本就是刚洗完澡忘记了擦头。

梁兄的演奏把大家伙都震了。超水平发挥。也许是那段原创序曲和那副奇特外表使他热血沸腾,他在舞台上,情感开始喷发,不可收拾。除手指外,眼神,脖子甚至屁股都在同步演奏。音色,感情节奏及技巧统统可以用一个词形容−完美,除了中间出现一处小小错误但并不怎么影响整体质量。三位评论老师给了他高度评价,就算以最严格著称的老师弗兰克(也是学校中对我影响相当大的人,绝对的职业音乐家)也给了他不错的评论,但提出要求,手部肌肉需要多加练习,有的部分听上去音与音之间过渡的并不平衡。对于弗兰克的的批评大家都习以为常了。就在这时,另一位曾任教于波士顿伯克力音乐学院来自纽约的老师史蒂夫突然转过身与梁兄主动握手,并说出了另人惊奇的评价:“我不同意他(弗兰克)所说的,你的演奏应该是完美的“,梁兄一高兴又开始鸭子叫了。演出结束后乐手之间会互相致敬,梁兄在与男性乐手拍掌击拳的同时又享受了一次被女孩子风情万种的眼神扫荡的滋味。

我从内心里真诚的为梁兄高兴,也祝愿梁兄从此步入第一集团。这意味着只要风格合适梁兄便是他人的首选。我能体会其中的不易,一步一步奠定自己的尊严和地位,下个周末是我的非官方演出,梁兄将和我合作演义一段绝唱,人声与钢琴的完美对话。下星期将会十分艰难,除了平时的课,笔记和作业还要进行排练,不过内心依然快乐,因为我们都是乐谱上的行者。

补记−4月24日:

梁兄果然不负众望,无可争议的获得上周周末演出的冠军。

每次周末演出都会由三名老师从“音质““韵律““节奏感““即兴或翻奏再创作能力““台风“ 等十多个专业细节上评分并现场点评。一般分数最高者将获得冠军。虽然由于艺术风格和评分老师各自的音乐品味的不同,冠军虽不能从客观上说明谁好谁坏,但终究是莫大的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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